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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完飯倪苒沒了蹤影,柯培在家裏找了好久,最後才在天臺上發現了她。她正獨自站著,眼睛直勾勾地看遠處的天空,一陣出神。

柯培走過去,順著她的目光往前看。

“有人在放煙火呢。”

真的有,天還沒完全黑透,一簇簇煙火升上天空,化為無數個星點散開,這時看還不如夜裏的美,但是,柯培好像很多年沒見過了。

滬市禁炮竹煙花,尤其是在這樣人口密集的鬧市區。誰膽子這麽大,頂風作案。

柯培用雙手從一旁摟住倪苒:“要是喜歡,改天我帶你去鄉下住幾天,那裏可以隨便放。”

“那就等放寒假吧,”倪苒很認真地考慮,“到那個時候,不用去天天上學,也沒有家長聯誼,浩然也去冬令營了,哇……”

這個時候適合接吻。

天色漸漸暗下,那邊的煙火還沒停歇,越發的燦爛絢麗,柯培低頭牽扯她的唇,她被親得暈頭轉向的樣子惹人憐愛。

還是這麽年輕的女孩子,肩膀上的膽子卻一點也不輕。連個不怎麽樣的煙火就讓她向往成這樣。

白蘭在她這個年齡,被白老先生寵得無法無天,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喝購物和派對,以及對奢侈品的各種訴求,還有吵著鬧著要去地球的另一邊看極光。

而倪苒的掙紮與隱忍,則讓他總是想著,今後該怎樣補償她心裏的這一份缺失。

倪苒擡起頭,笑著問他:“幹嘛這樣看著我?”

柯培沒說話,他的眼神讓她想起很久以前,大概是一起去警察局找弟弟的那晚,他站在車前抽煙,眼睛裏流露出的那種神情。

那個眼神灼熱,困惑,像要從她的身上找什麽問題的答案似的。

周一的晨讀課鈴聲響起以後,家長例會也照常開始。

倪苒註意到陸喬的心不在焉,前一日原本應該有聯誼的,他卻臨時缺了席,以至於倪苒和幾個太太早早散了。

“你沒事吧?”

草草結束了例會,他朝倪苒這邊走來,她便本著關心的意思,問他。

“我覺得有。”大概他是需要一個可以傾訴的出口,一被問起,疲態頓時就展露無遺。

“嗯,昨天也說有事沒來,到底怎麽了?”

“我想辭職。”

他這一說,讓倪苒大吃一驚:“辭什麽職?家長會的,還是……白蘭?”

“你說呢?”他苦笑。

“你要考慮清楚,突然就要說辭職,也太草率了一點。”

這跟去公司上班不同,他的辭職等於說是小桃子的家庭破裂,白蘭也不可能在第一時間,找到合適的替補。

“是因為白蘭,我跟她出了點問題。”

“你們能出什麽問題呢?”

倪苒覺得,陸喬和白蘭在所有人當中,應該算是模範夫妻中的模範了吧,起碼人前是這樣,眼神是騙不了人的,白蘭跟陸喬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。

“大概是我太天真了吧,”陸喬很消沈,“也許她一直以來,只是把我當作被支付酬勞的員工。”

這樣的無助能從陸喬的臉上看到,也是很難得了。

倪苒問:“那麽,你希望她把你擺在什麽位置上?”

陸喬被她問住,久久沒說話。

“陸喬,這不像你,”倪苒道,“難道一開始,你是抱著跟白蘭在一起的心態,才為她做事的嗎?”

倪苒覺得自己的話有些殘忍,陸喬似乎對白蘭真的動了情。

但是,她也忘不掉,他向自己炫耀新買的名表的樣子,還有那一套洋洋得意教給自己的“卡地亞理論”。

陸喬沈默半晌,最後說了一句:“你說的有道理。”

倪苒回到車裏,還是不忍,給陸喬發了條信息:“抱歉,我說的話不太合適。如果你在意白蘭,就應該去找她好好談談。”

一直沒有回應,倪苒便收了手機,把這件事先放到了一邊。

在滬大上完了這天的課,晚上去接柯浩然回家,這個小鬼精還神神秘秘地告訴她:

“媽咪,今天小桃子一天都不開心,我問她,她跟我說,白姑姑跟陸叔叔吵架了。”

大人的事小孩少管。——倪苒差點脫口而出說出這句話,然而很快想起平時跟太太們之間討論的教育心得,陸喬說這句話不要對孩子說。

不過,他跟白蘭吵架都能讓小桃子看到,這明顯不符合他那一套科學育兒理念。也就是說,他自己都有些失控了吧。

“別擔心,”倪苒摸了摸柯浩然的頭,“你叫小桃子別難過,不是她的錯,他們很快就好了。”

很快就能好嗎?倪苒心裏沒底,畢竟他們不是真的夫妻,一紙不具法律效應的合約,還是挺脆弱的。

柯浩然問:“媽咪,你和爸爸會吵架嗎?”

“怎麽會呢?”

“我也覺得,爸爸最喜歡媽媽了。”柯浩然立刻眉開眼笑。

倪苒這是說大話,她本來就是想安慰孩子,沒想到,當場就給自己豎起了旗幟。

一進家門倪苒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,迎面竟撞上了許曼青。

她應該是正準備出門,門一開,被嚇得措手不及。

倪苒手裏牽著柯浩然,他們一大一小都楞了楞,站在原地沒說話,倒是許曼青,掩飾掉慌張的神色,問候道:

“柯太太,浩然……回來了呀?”

身後柯培跟出來,雙手插兜,表情倒很平靜:“許老師來家訪,正要回去。”

倪苒盯著她看,許老師真敬業,有什麽事非要登門拜訪的。

許曼青今天沒穿職業套裝,換了常服,低低的領口下有若隱若現的弧度。笑容也仿佛可以練習過,正好是讓她看起來最甜美的弧度。

“那我走了,再見柯先生柯太太,浩然,再見!”她就要走。

倪苒隨意地把鞋子脫下,換成拖鞋,手提包放在櫃子上:“不留下吃晚飯嗎?”

“不啦。”

她回過頭,朝許曼青笑。

“我先生平時工作比較忙,許老師下次直接聯系我就可以。”

許曼青一怔,隨即點頭:“好。”

人一走,倪苒把門關上,柯浩然不懂大人之間的暗湧,書包一扔,就撒丫子上了樓去玩,柯培則走過來,拉住她的手:

“我看你在上課,不想你耽誤時間,就聽她說說。”

“說什麽了?”倪苒平靜地問。

“就是離比賽不遠,希望我們可以重視重視。”

“我會重視。”倪苒淡淡地說了一句,她不想因為這種事跟柯培生氣,畢竟,昨天他們之間還聊過這個,她對柯培是放心的。

只是,自己的男人被別人心心念念惦記著,她心裏沒辦法舒服。

柯培知道她心裏不痛快,捏了捏她的手,軟著語氣道:“是我不好,下次她再來,我讓安可別放她進門。”

“你不用這麽說,我又沒說什麽。”

倪苒想自己剛剛對許曼青的態度,大概驚著了他,畢竟,她在他面前,沒有過那樣強硬的一面。

柯培笑笑:“我知道,你是在吃醋,好酸好酸。”

她嗔了他一眼:“誰吃你的醋。”

兩個人都刻意不去把這是鬧大,他們很快就把這個小小的不愉快拋到了腦後,在客廳裏膩歪了一會兒,然後進餐廳吃飯。

吃飯的時候,柯浩然滿臉羨慕的表情,興致勃勃地跟他們說,自己的同桌徐冕這周五要請假,一家三口去京市玩。

“京市不是帶你去過嗎?”柯培淡淡地問他。

還是自己一個人帶去的,體驗了一把帶孩子的艱辛,柯浩然在長城上爬累了,嚎啕大哭不肯走,他很尷尬地在人群中蹲下來,拍著兒子反覆講了幾遍男子漢要堅強的大道理。

柯浩然說:“那不一樣,他是跟爸爸媽媽一起去的。”強調了一下,是“爸爸媽媽”。

柯培道:“那我們這周末也去。”

“再等等吧,我最近要覆習。”倪苒不忍心掃孩子的興,但也沒辦法。

這個學期過了大半,有兩門專業課已經結束了課程,今天去上課的時候,老師說給大家減輕點期末的壓力,把考試提前,一周後的課上就考。

倪苒這學期忙,分在學業上的精力少,要是不覆習直接就裸考上陣,她心裏沒什麽底。

“那好,等你忙完。”柯培對待她就是這麽溫柔,轉頭就教育起兒子,“柯浩然,你向媽媽學學,你的小提琴比賽,是不是也快來了?”

“那好吧,媽咪這麽努力,我也要好好努力,等我比賽完再去吧。”柯浩然懂事地表態,攀比的心一下子就被按下去。

倪苒對待學習上的事情向來是說一不二,覆習一開始,便收不住,飯後留在柯培的書房裏,就開啟了全神貫註模式。柯培陪著她處理了一會兒文件,感覺有點無聊,悶悶地走出去,慢條斯理洗了個澡,再回來,她還在看書,草稿紙都用了一疊,柯培便回了臥室,自己也拿了本書看。

一杯牛奶放在桌前,倪苒再一擡頭,十二點了,她一沒留神,過了頭,柯培平時十點就拉她睡覺,這個時間還沒睡簡直是養生大忌。

“好晚,怎麽不早點叫我?”倪苒放下筆,“對不起,我沒註意時間。”

“沒事,看你太專註,怕打擾你,現在休息嗎?”柯培俯身把下巴搭在她肩上,鼻子裏的氣息呵得她直癢癢。

她喝了半杯牛奶,點點頭。

洗完澡出來,她用毛巾擦擦頭發,站在鏡子前慢慢吹幹,柯培在床上耐心地等她。倪苒一條腿已經邁到了床邊,想起自己的手機,拿起來看看,有條未讀短信。

原來陸喬早就回覆了她,只是她忙著覆習,一直沒看到,信息上寫著:

“好的,多謝你,我只是不確定,白蘭到底怎麽看待我們之間的關系。”

柯培從身後抱過來:“早點睡吧。”

“等一下。”倪苒低頭打字,她得給陸喬回句話。

“我覺得她很在意你,按我說的,好好談談。”

而這邊柯培低頭瞄一眼屏幕,嘆了口氣,就放開了她。

“我不喜歡陸喬這個人,他目的太明顯,讓人不舒服,你可不可以跟他少點來往?”

倪苒剛回了信息就聽他這麽說,詫異了一下:“啊?為什麽?他不是白蘭的……”

倪苒支吾半天,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語,便換了一種說法。

“都是同學家長,他還是工會會長,來往是不可避免的。”

“你這麽晚還跟同學家長發信息嗎?”柯培冷冷道。

“那是因為他跟白蘭發生了一點事情。”

倪苒給出了這樣的解釋後,柯培反而更生氣了。

“你還管得過來白蘭?”柯培道,“我呢,該關心的關心沒有?”

他忽然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,明明之前還甜蜜著,倪苒覺得無法接受,自己壓抑著的委屈和不悅也一下子發洩出來。

“那你呢,你還不是把許曼青請到家裏來,有說有笑的?”

“不是我請她來,是她自己上門的。”柯培哭笑不得地為自己辯解。

“全是她一個人的錯,她非要主動湊過來對嗎,你一點責任也沒有是嗎?”

要怎麽說呢,還好家裏隔音好,加上夜已深,孩子早早睡下了。

要不然明天,就要換柯浩然跟小桃子哭訴父母吵架。

他們你一言我一語,倪苒意識到這事越來越往上升級,已經傷了彼此的感情,吵到最後,她索性閉嘴不說話,躺下背過去。

柯培關了燈,房間裏陷入黑暗,到處都是靜悄悄的。

倪苒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覺,明早還要早起送孩子上學。

沒過一會兒,一只手摸過來,輕輕摸了摸她的臉,倪苒沒有動,那只手又摸了摸她的頭,給她順了順頭發,再一攬,把她擁過去,抱在懷裏。

柯培小心地親親她的唇,見她不反抗,便在她脖子上吮吸,輕咬,那是她敏感的地方,他的唇一貼上去,她便輕輕抖了一下。

倪苒意識到柯培想做什麽,本能地把他往外推,他便沒有動,過了一會兒,再試探性地繼續,她嘆了一口氣,這次沒再拒絕。

柯培與她十指交纏,動作由緩到急,她一次又一次地繃直了腳尖,在他激烈的吻中到了頂峰。

結束後柯培抱著她睡了,她嫌他身上有粘膩的汗,想滾到一邊自己睡,稍微動一動,他便把她抱得緊緊的,狠狠地吻兩下唇,她只能作罷,認命地躺在他懷中睡過去。

早上起來整個人腰酸背痛,倪苒想起昨晚,柯培對她看似溫柔,實則特別狠,要起來也不管她能不能承受得住。

送完柯浩然後,林嘉慧打了個電話過來,問她下午要不要一起去打高爾夫,正好沒課,她便答應了邀請,中午早早吃完飯,換了球服,就坐車過去。

坐上擺渡車往球場開的時候,她看著一望無際的草坪,發著呆,又想到柯培伏在自己身上的樣子,就在她要到的時候,他捉住了她勾在他脖子上的手指,含在嘴裏,柔軟的舌頭攪動著,舔得她一手濕粘,那個樣子,太色/情了。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感覺,明明當時很享受,現在回想起來,卻變得糟糕。

身體很愉悅,但心卻不是,她跟柯培,只剩下肉體交流了嗎?都到這種地步了嗎?

“倪苒,你在想什麽?下來了。”林嘉慧叫她。

“噢,不好意思。”倪苒立刻蹦下了車,拿過自己的球桿。

“聽說你最近苦練球技呢,我想著怎麽著也要帶上你來一起玩,你來開球怎麽樣?”

林嘉慧一說,幾個太太就高高興興地起哄。

“柯太太來,讓我們看看你有沒有進步,要好好打啊。”

倪苒在她們熱切的眼光下,忐忑地走到球邊,擺好揮桿的準備姿勢。

本來出來打高爾夫球是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情,她之前就期待了好久,要在太太們面前表現一番,讓她們刮目相看,現在卻興致缺缺。

倪苒消沈的一桿就這麽揮出去。

“啪!”

大家楞了楞。

一桿進洞。

“很棒啊。”林嘉慧難得瞇起眼笑,眼角笑出了紋路,她慢慢地拍鼓了幾下章,“倪苒你最近有好事要來了。”

“天啊,柯太太,”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,“請客請客!要請客!”

不得不說,高爾夫球看似枯燥無味,其實它的魅力恰恰就是永遠的不確定性和各種不可控因素,即時技術再高超的球手也不可能控制自己每一桿都準確進洞。因此,在高爾夫球場上,一桿進洞是幸運的象征,為此請客更是再平常不過的社交習慣。

打完球,倪苒在她們的起哄下,回到球場的接待區吧臺,請客喝雞尾酒。

買單的時候,倪苒拿出卡,出了會兒神,這是柯培給她的。

自己跟他在一起,不就是吃他的用他的嗎,倪苒想不出自己可以給他什麽,這恰恰是她最難過的地方,不知道等她畢業後,柯培會不會允許她出去工作,倪苒對此不太樂觀,何況……康成小學也要求家長一方必須是全職主婦吧。

“柯太太。”吧臺前的服務生出聲提醒她。

“抱歉。”倪苒把卡遞出去,讓她刷pos機。

倪苒看了看這個女孩子,覺得她有點面熟,一想,好像是上次那個口袋書掉出來的球童。

“是你呀。”

“柯太太記得我?”女孩子彎著眼笑得很開心,“還要謝謝你上次幫我撿書呢。”

“沒繼續當球童嗎?”

“不太擅長那個,我賣不出去卡,就轉崗了,在這裏收銀沒有那麽多銷售任務。”這女孩子也是不經世事,不擅長與人來往,卻為了生活而努力工作著。

“噢,那現在在你這裏辦卡,還可以算你業績嗎?”倪苒想了想之前都是隨別人來的,以後也可以自己過來,有一張會員卡比較方便。

“算的。”女孩子受寵若驚,“您現在要辦嗎?”

“辦吧。”倪苒還是氣柯培,既然他惹她不高興,她就用力花他的錢。

“稍等,”女孩子彎腰拿出一個pad,打開註冊頁面,幫她輸入資料,“您的生日是哪天?”

會員卡短短幾分鐘就辦好,對方給倪苒提了一大堆禮物,要拿到她的儲物箱那邊去寄存,倪苒順口關心了一句:

“什麽時候考專四?”

她楞了楞,沒想到會被問到這個:“明年四月份。”

不知道為什麽,倪苒很羨慕這個女孩子,以前她想得簡單,以為自己那糟心的養父母就是這個世界上天大的事,邁過這個坎就不會再有別的煩惱。沒想到,當他們成為了過去,倪苒發現自己還是身不由己,從前她是為自己努力的,現在,卻是為了柯家而活著。人果然是永遠無法滿足的嗎,倪苒頭痛又懊惱。

“那你加油,好好考。”鼓勵完,她回到了座位上。

太太們都還在等著她,早就等不及:“怎麽去了那麽久呀?快來坐。”

酒水飲料已經端上了桌,中間擺了一壺長島冰茶,林嘉慧給自己倒了一杯:“我一會兒回去了不要緊,你們就悠著點,晚上還有局。”

還有局?

“好好好,都少喝點,”吳太太道,“特別是柯太太,別喝太多,不然到時候柯先生會心疼呢。”

“嗯?”倪苒這才明白過來,“晚上我也去是嗎?”

“對啊,我家請吃飯,大家都去,你當然也要去,柯先生忘了告訴你啦?”

“他應該是忙忘了。”

倪苒哪能說他們還在鬧別扭,就算睡一覺也睡不服的那種別扭。

“那不管,柯太太給點面子,可一定要來啊。”

“吳太太請吃飯我當然要去。”倪苒暫且把心裏的不滿壓下去,笑著答應下來。

從球場回到了家,柯培果然在,只是看到她,什麽也不說。倪苒便不理會他,進了浴室脫下衣服,卸了妝,認認真真躺在浴缸裏敷起面膜。

柯培在外面敲敲門。

倪苒沒理睬,他敲了一會兒,把門推開一道縫,問她:“累啦?”

她很少這麽早洗澡,他以為她是準備上床睡一會兒。

倪苒不說話,柯培便自討沒趣地退出去。

她洗完澡,裹著浴巾出去,在梳妝臺前坐下,仔細地一層一層塗好護膚品,然後對著鏡子化妝。柯培不在臥室裏,她落得清凈,專心地打理出眉尾精致的筆畫,繼而打開衣櫃挑衣服。

接連換了幾件以後,她穿上一件黑色的吊裙,最不容易出錯的顏色和款式,因為她青春的臉蛋,嚴謹的黑色也變得活潑動人起來。倪苒把頭發吹得蓬松,又挑了雙合適的鞋子,整理了手提包,下樓去找柯培。

柯培是正準備獨自走,看到倪苒打扮一新地下樓,在原地站住。

倪苒看了他一眼就轉身去找安可,跟她交代了一下,幫忙去接柯浩然回來,這才轉向了柯培。

“要出發了嗎?”她邊走過來邊把手提包遞給他。

柯培接過:“嗯,走吧。”

他牽住倪苒的手,見她沒掙脫,松了口氣。

飯局在滬市一個以貴著稱的頂樓酒店,倪苒跟柯培進了觀光電梯,坐了好久才到,往下一看,樓高得讓人腿軟。

柯培手蒙住她眼睛,摟著她出了電梯。

“柯先生柯太太,這邊請。”服務生把他們領到包房,吳太太便迎上來,“來啦!就等你們小兩口。”

倪苒從前都是跟太太們打交道,頭一次見柯培的生意夥伴,都是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,隨著柯培一一打了招呼,他們入了座。

“這次總算看到柯先生帶了夫人過來,”一位先生笑著說,“之前還想著柯先生什麽時候結婚,沒想到突然就帶人過來了。”

“人家是新婚燕爾,郎才女貌。”吳太太道。

平時都是嚴肅穩重的公司老總,然而私下裏聚會,他們倒是一個比一個玩得起來,尤其是吳先生,像個頑童,坐過來把手機拿給倪苒看:

“柯太太,聽說你是學數學的,能不能幫我看看這題,我女兒在學奧數,這題問我我做不出來。”

這可難不倒倪苒,她能讀書就是靠著奧數翻的身,說是生存技能都不為過,拿過來看一看,便一句話點出了關鍵的解題思路,吳先生自己一琢磨,恍然大悟:“對對對,我怎麽沒想到?”

倪苒習慣了這樣的反應,她一個柔柔弱弱的姑娘家,每次別人一聽她的專業是精算,都很不能相信,她為此也沒少現場解題。

吳先生誇了半天倪苒,都讓她不好意思了,吳太太才來解救她:“好了好了,吃飯就吃飯,做什麽數學題呀,我上學的時候一聽數學就頭疼。”

其他的太太也紛紛附和:“對啊對啊,數學太難了,倪苒能學好真不容易,真聰明。”給足了柯培面子。

倪苒接了幾位先生的輪番敬酒,柯培幫她擋住:“後面我幫你喝。”

“柯先生太護著太太了吧,那你要喝雙份,不許賴掉。”吳太太不滿地給他倒滿。

實際上倪苒喝的是紅酒,每次喝也只是小小一口抿一抿,他們的酒桌文化就是意思意思,不會真讓人喝太多,倪苒這一杯還沒過半,柯培就心疼地給她換成了橙汁。

一群人笑鬧著吃完飯,酒過三巡,便要回去。倪苒還意識清醒著,柯培臉上則有些微醺的紅色,她挽著他的胳膊,回到車裏。

“苒苒。”一坐進車裏,小馬發動了引擎,柯培便靠過來,倚在她肩上,手握住她的手。

他喝了酒,手心滾燙,倪苒感覺自己被熱熱地包裹著。

“謝謝你跟我來。”柯培道,“本來你今晚應該在家看書的。”

“不要緊,”倪苒說,“不在乎這一晚。”

“也不是看書的事,”柯培的唇貼著她的耳朵,熱氣噴散在她脖子上,“明明還在生氣,你主動陪我過來,我心裏很喜歡。”

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
柯培也許是喝醉了,倪苒覺得他變得軟綿綿的,不像平日那麽強勢,很好欺負的樣子,便忍不住拔高姿態,拿著喬。

這句話一說出來,就是賭氣的意思,柯培倚著她笑:“苒苒,以後我們不要吵架了,我會讓著你。”

“要你讓了?明明是你不對,現在是我讓著你。”

“嗯,嗯,你說的都對。”柯培好脾氣地全盤接受。

倪苒不再忍心欺負他,側過頭,把他抱在懷裏。

畢竟小馬還在前面開車,讓他聽到老板這個樣子,以後柯培在他面前,會沒面子的。

柯培枕著她的膝蓋睡了一會兒,車開回了家,她把他搖醒,讓他下車,還能自己走路,應該沒有醉得太厲害。之所以在車上睡著,應該是昨晚沒睡好吧,倪苒打了個哈欠,看著他在前面走,跟上去。

倪苒卸了妝洗了澡出來,他又趴在床邊睡了,她把他扶起來,推進浴室,讓他也去洗個澡。

洗完澡後的柯培清醒了不少,坐在床上沒再躺下繼續睡,倪苒本來想看一會兒書,看了他的樣子,又把書放回去,人走到他身邊坐下。

“頭疼不疼?”手指撫上他的後腦勺,倪苒給他揉了揉。

柯培搖搖頭。

他把她按過來,接了一個綿長的吻,倪苒懂得他這個吻預示著什麽,伸手替他解開扣子,他卻推開了她,匆匆下床。

這是去幹什麽?平時不都猴急猴急的。

倪苒搞不懂他了。

柯培回來得很快,手裏拿了個小盒子,又坐回來,一手摟住她,一手把盒子放在她膝上。

“苒苒,這個給你。”

“這是什麽?”

倪苒打開盒蓋,她一開始就應該猜到的,這種形狀的盒子,不是戒指還能是什麽。

鉆石精巧的切面,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來,倪苒看到它怎麽會不驚喜。

柯培的下巴輕輕抵著她的肩:“本來昨晚就要拿給你的,對不起。”

然而昨晚倪苒卻看了一晚上的書,睡前還要跟別的男人發信息,她這麽一想,覺得自己腦子壞掉了。

“為什麽要給我買這個?”她合上蓋子,手卻沒松開,喜滋滋地握著。

“先前我們結婚比較倉促,什麽都沒有準備。”柯培道,“我想慢慢都補給你,還有婚禮,明年辦個婚禮吧,就在你生日那天。”也是他們的紀念日。

“真的嗎?”

“嗯,你還想要什麽?都告訴我。”

柯培這架勢,只怕她說要天上的月亮他都會去摘吧。

倪苒沒說話,有更好的方式可以讓他們的交流再進一層。

早上醒來,柯培就是一臉“我是誰,我在哪”的表情。

一看身邊的倪苒,她面朝自己沈沈睡著,露出一截光滑的肩膀,自己先前沒送出去的大鉆戒戴在她手指上。

柯培頭有些疼,回憶起昨天晚上的情形。

一幕一幕回想起來,他的臉發起了燒,剛要下床,一只手拽住了他。

“培培……”

倪苒拱過來,拉著他躺下,強行紮進他懷裏,手半握著,放在他胸前。

“陪我再睡一會兒。”

柯培懷裏是滑滑軟軟的身體,他低頭看自己胸口粉嫩的小拳頭,心頭一軟,調整了姿勢躺好,親親她的臉。

以後還是不要晨跑了,他心想,改成夜跑吧,早上的時光那麽美好。

他們這邊是徹底和了好,白蘭那邊也變得難舍難分。

再見到陸喬時,倪苒看他又是春風得意的樣子,猜測他們之間應該“談”得不錯。

“要說恭喜嗎?”她問他。

陸喬的臉上有些靦腆,這是很少見的一面:“我們現在挺好的。”

“不辭職了?”

“辭什麽辭,”陸喬不好意思地低下頭,“你嘲笑我?”

一低頭,就發現倪苒手上多出來的亮晶晶的戒指。

“天啊倪苒,我來看看——”陸喬的職業病還沒完全改掉,他俯身看那枚鉆戒,眼睛直勾勾的,“哇,這是幾克拉?”

倪苒沒掃他的興,很配合地擡起手,動動手指,閃閃發光,跟著他一塊咯咯笑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“起碼有三克拉吧,再大點就是鴿子蛋了。”

物質對於陸喬來說,是劑良藥。所以,柯培送了倪苒鉆戒,他心裏也跟著開心,大概這會帶給他樂觀的感染吧。

“哪有你講的那麽誇張,再大點我可不敢帶出來。”

倪苒放下手,她今天戴這個其實也就是高興高興,日常戴鉆戒還是挺麻煩的,晚上回去就收起來,她反而更想跟柯培弄對款式簡單的對戒一起戴戴。

從鉆戒的興奮裏走出來,陸喬稍稍冷靜了點。

“倪苒,現在我明白了一個道理。”陸喬說,“其實這個世界上,沒有純粹的交易。”

“哦?”

“嗯……就算是交易,也會不由自主地付出感情。輕視感情的結果,就是被感情玩弄。我以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,然而現在的結果是,我以後再也不會高估自己,”

倪苒似懂非懂:“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你們好好的就好。”

她順利結束了兩門考試,有了時間,兩家人便又聚在一起玩。

倪苒發現,在白蘭身上發生了些變化,她變得沈靜,目光無論看向哪裏,都很柔軟,總是靜靜地思考一會兒,然後笑。

柯培還毫無察覺,跟她談起了生意上的事:

“高盛的項目被你拿下了?”

“嗯,雖然難啃,他們又摳,不過,他們打款一直很及時,講信用,這一點對我來說比較重要。”白蘭說著說著眼神又飄忽起來,托著腮想起了心事。

“你怎麽了?”柯培這才發現她魂不守舍的。

“柯培,還記得你以前跟我說,不要跟不喜歡的人結婚呢。”

“我說過這話嗎?”柯培早忘了有這事,“不過,這確實很有道理啊。”

終於,把小桃子和柯浩然送到玩具房的陸喬這會兒回到座位,白蘭飄忽不定的目光便找回了歸屬,牢牢地落在陸喬身上。

倪苒覺得不能讓柯培輸,她便也整理了一下,看向柯培,但人家很不自在地縮了縮:“看我幹嘛,別學白蘭。”

他不領情那就算了,倪苒便不看他,自顧自地吃起了面前的點心。

“白蘭,你到底是不是叫我們出來玩的?”柯培總算受不了白蘭甜膩膩的眼神,“自己在家膩歪不好嗎?”

“噢對不起,沒顧到你感受,習慣了。”白蘭笑呵呵,那笑容簡直是一種蔑視,“不看了,不看了。”

聊天勉強正常了一會兒,話題不知怎麽的帶到明年的婚禮上,說起了婚禮,白蘭倒是來了興趣。

“就在滬市辦嗎?”她停了停,想到自己,“我也想辦,可我這都二婚了,不適合大操大辦。”

“不許這麽說自己,”陸喬溫柔地攬住她,“我們也辦一個。”

兩個人又甜得發膩,柯培沒眼看,明明是自己要秀恩愛,反而又被他們搶了風頭。

柯培怒道:“平時在小桃子面前你們也這樣?”

“那倒沒有,”白蘭得了便宜還賣乖,“給你們看到又沒關系,都是大人了嘛。”

林嘉慧近來頻繁地找倪苒,沒過多久,又帶她去王大師那裏聽課。

王興給她算了一卦:

“姑娘最近各方面運勢很穩,人際關系有小摩擦但是很容易化解,只是要註意,近來可能會在某些方面面臨一些挑戰。”

林嘉慧波瀾不驚地讚許:“大師真是神人,我近來又要進藏修行,女兒就交給您了,請關照著些。”

王興雙手合十鞠了一躬:“那是自然。”

“媽,你要走?”

從王興那裏離開,倪苒問她。

“嗯,近來你應該跟吳太太她們熟悉了吧,我也可以退居二線了,以後你自己多跟她們走動走動,主動一點,沒事就過來聽課。”

“那你什麽時候回?”

“你就當我不回來了。”林嘉慧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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